夜读 | 海红花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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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5-05-19 00:15:00
清晨的风还带着些许凉意,我在路过薛家湾北山时放慢脚步。目光掠过泛着新绿的枝丫,最终停驻在那排海红树上。它们沉默地立在街道两旁,像是时光埋下的伏笔,等着某个契机,便要将心事化作满树繁花。桃花杏花零落成泥的那几天,我总在心里想:“海红啊海红,你准备好赴这场春天的约了吗?”答案在某个不经意的清晨揭晓。那日转过街角,猝不及防撞入一片粉白的烟霞里。海红花开了,开得那样肆意又温柔,枝丫上挤满了层层叠叠的花瓣,像谁把冬雪揉进了春光,又染上了天边的绯红。花朵挨挨挤挤,连枝丫都看不见了,只余下一片流动的、朦胧的云,在晨光里轻轻摇晃。风过时,有细碎的花瓣落在肩头,恍若仙子的裙裾[jū]拂过,带着些微的痒,却让人心尖儿发颤。这是三十年光阴里,从未褪色的温柔。记忆忽然被拉回牛龙湾的老院子。那时的海红树还未长大,细瘦的枝干上爬满岁月的纹路,却在料峭春寒里率先鼓起花苞。别的果树还在沉睡,它们却像揣着秘密的孩子,悄悄把花苞酿成小灯笼,挂在枝头。我总记得那些花苞初绽时的模样:尖尖的萼[è]片里露出一点粉,又像是被春风吻过的淡淡朱红,而后慢慢舒展,花瓣薄如蝉翼,却裹着整个冬天的积蓄。当杏花的雪白褪成春泥,海红才真正铺开它的画卷,粉白交织的花瓣在阳光下透亮如琉璃,连影子都带着甜丝丝的气息。北山的海红花在风中起伏,恍惚间与记忆里的花影重叠。河曲人说海红是故乡的魂,可在准格尔的沟沟壑壑里,海红树早已把根扎进黄土深处。在80年代那个物资匮乏的时代,夏秋时节能吃到杏、桃、李,可到了冬天,海红果却成了我们唯一的水果,是寒冬里唯一的甜。最难忘腊月里捞冻海红的情景。掀开缸盖,白雾如缠绵的云霭袅袅升腾,缸底,颗颗冻海红饱满丰盈,裹着剔透如琉璃的冰壳,在朦胧的白雾中若隐若现。铁勺轻叩,冰壳发出清脆的“咔嚓”声,细纹如蛛网般蔓延。顺着裂纹掰开,细碎的冰碴如冬日的星屑簌簌飘落。轻咬一口,酸甜的汁水裹挟着碎冰漫过舌尖,顺着喉咙欢快跳跃,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氤氲着蜜饯般的甜蜜芬芳,成了记忆里最暖的年味儿。此刻望着枝头的海红花,忽然看见时光在花瓣上流淌。那些青绿色的小果,会在夏日的骄阳里变成红宝石,在秋风吹过时沉甸甸地坠弯枝头。记忆中全家人围树采摘的场景,笑声惊飞了栖息的鸟儿,箩筐里的果实碰出细碎的响,像一首关于生活的歌谣。那时不懂海红为何总在桃李谢幕后才开花,如今却明白,这是岁月给予的馈赠,它把热闹留给春天,却把甘甜藏进漫长的等待里。花瓣落在石阶上,像时光的碎片。海红花开了又谢,谢了又开,可有些东西却永远留在了花影里。是老院子里的欢声笑语,是寒冬里的那抹甜,是海红树在贫瘠土地上倔强生长的模样。此刻站在海红树下,忽然懂得生命的深意:那些默默积蓄的时光,那些不与群芳争艳的坚持,终会在某个时刻绽放出最动人的光彩。暮色漫过时,花影渐渐模糊。我轻轻拾起一片花瓣,它薄如蝉翼,却承载着三十年的光阴。生活或许就像这海红树,要历经风雪,要学会等待,因为只要根须深扎土地,心中藏着对春天的渴望,终会在属于自己的时节,把平凡的日子酿成满树繁花。而那些开在记忆里的海红花,永远不会凋零,它们是岁月馈赠的诗,是生命长河里永不褪色的芬芳。来源:鄂尔多斯日报(作者:田春丽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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